第75节

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，非要发动一场那样的行动。若假设，这一切就跟所有猜想的，一切是先皇干的，方家已经触及了皇家的底线，于是他们要把这件事快刀斩乱麻的解决？
  “是，我们当时在外任，不过那时，身边的人都紧张起来。”黄氏全身都颤抖了一下，显得先皇是位多么让人畏惧的人。
  “所以你们身边也有人盯着，若是他死也会叫你们一块死？”青青眼神微眯起来，她在想先皇是个什么样的人。
  “也不是杀了我们，而是不放心罢了。天威难测，这四个字，够你学一辈子。”柳大人摇摇头，自己轻轻的拍拍妻子的手背，对青青轻轻的说道。
  “越国公回京述职？那时越国公府众人怎么会都在京中？”青青又拍拍自己的头，刚刚柳大人说了，人家是以越地为藩镇的？想想又摇摇头，“不对，我爷爷说，他与方家少夫人有旧，那么方家至少方大将军的儿子一家是在京中的。”
  “每代方家的嫡长子会在京中为官。等着方大将军去了，由嫡长子回藩镇镇守。那一次，先皇病危，方将军进京更重要的，其实也是来探望先皇的。”柳大人给她一个白眼，顺口说道。
  青青点头，有藩镇的人，怎么会没个质子？她脑子里开始拼凑着先皇的思绪，低头轻轻的敲着自己面前桌面。
  “那时当今还年轻，若那时先皇若是驾崩，方家势大，只怕稚子难以掌控。趁着方家还没准备，先皇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，引方大将军进京……还是，不对啊？杀了越国公容易，方家军哪里那么容易听话？方大将军不会只有一个儿子吧？就算他只有一个儿子，他还有那么多姓越的义子，他敢回京，老爷子一定有准备的。还有边关，哪里会那么听话，正好叛乱？我们查个案子还一波三折，结果一切能如有病的先皇的设计，边关一场大战，方家军就成了朝廷之铁军？”
  青青自己脑子里怎么拼，也拼不成一个完整的拼图，这里面太多不可确定的因素。她抬起头看着柳大人。
  “外公，你觉得呢？这一切真是先皇的安排，还是正好就是一个天仙局？”
  “天仙局？是什么！”黄氏呆了一下。
  “就是不是一拨人要弄死方家，然后先皇只是因势利导，事情就成了这样。”青青还是盯着柳大人，因为自己是讲逻辑的，而老爷子才是这屋里惟一的政治家。
  “这谁能知道，你只要知道，这件事不管谁在使力，最终的胜利者是先皇。”柳大人还是一脸淡然。
  “也是，越国公府、方家军慢慢的就成了历史。不得不说，先皇还真的是了不起的政治家了。”青青明白柳大人的意思，先皇真的是一石二鸟，解决了藩镇割据的问题，还把一个麻烦的军||阀给消灭了。留给了当今一个相对安全的朝堂，这些不是一个昏庸的皇帝能做到的。就凭这一件事，先皇也是位了不起的政治家了。
  “你既然知道了，还想什么？”柳大人点头，这话，他同意，若不是这样，他就算在先皇去世了五年，他依然不敢造次？
  “唉，真的太难了。”青青有点无奈了，站在朝堂的角度，先皇这出做得有点脏，但不得不说，是为后来的皇朝安宁，是有一定的积极的效应的。
  站在越文钦的立场上看，他若是想复仇，也正常，父母之仇，不共戴天。只不过先皇死了，而皇家已经说了，这是一场境外势力的谋杀案，而朝廷已经帮着方家“报了仇”！现在方家的后人能怎么办？所以这是一出没法复仇的故事。难不成让当今承认，当初越国公府是先皇派人杀的？这是绝对不可能。放到一千年后，都不可能承认。
  而且站在大多数人的想法里，先皇手段不对，但不代表方家是代表了正义了。只不过，若是那会儿先皇死了，当今万一是小孩子，弄不好，方家还是乱臣贼子之流了。所以，果然啊！时机很重要，时间也很重要。
  “青青，这案子有什么可查的？肯定跟你娘的案子无关，别管了。”黄氏皱着眉头，她听了半天了，若是与黄家案子有关，她就更不舒服了。黄家已经被关了，皇上是让三司会审的，不过大理寺现在无人接管，只能由丞相亲自来审理。她不想让柳大人为难，也从来没问过，但这些不代表她心里不关心。现在又扯上了方家，这让她浑身难受。
  “这不是一个案子，而是三个案子！越国公府灭门案，开封大火案，还有一个，林家灭门案。涉案人数，数千！”青青长长的叹息了一声。
  “林家？”柳大人皱了一下眉头。
  “我姑祖母家！一家只活了乔氏一人，连孙女都没留下。”青青黑着脸，林家的案卷她是很熟的。
  “哦，那个林家！”柳大人点头，想了一下，眉头挑了一下，“为什么？”
  “爷爷把这三个案子放在一块，一南一北，同一天发生。而且，手段一致。”青青抬头看着外祖，柳大人能活到今天，也不是真的靠的运气，柳大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，“你真的确定？你爷爷把他们分成三个案子，并且是把它们放在一块？”。
  “是，但越国公府案和开封大火案，我没看。”青青想了一下，摇头，“不，应该说，林府案我看是刑部的案卷，不是爷爷的记录。所以准确的说，爷爷对这三个案子的记录，我都没看过。”
  第174章 乔爷
  “你跟乔爷聊过吗？”柳大人放了杯子，若是青青想知道，他会有点担心，但是现在说乔爷自己也留存案卷，这个让他都有点想知道乔爷到底写了什么了。
  “没有。”青青摇头，她和乔爷都不太擅于跟人交流，老爷子让她去看，也没问她看到什么，反正我允你看了，看到多少，你自己领会。
  柳大人不禁给了她一个白眼，抬头想了一下：“乔爷开封神捕，可以说，是少年成名。当初可比西门开有派多了，那会他还不是开封的捕头，各地有案子都会请他去查探。京中一些高门大户有点什么事，也会请他帮忙看看。他从不嫌案子小，帮人首饰的活，他都会帮忙。”
  “嗯、嗯，当初好些大户人家的大丫环都很喜欢他的。”黄氏忙说道，他们是同辈人，年轻时的八卦还是知道些的。
  “丫环？”青青瞪大眼睛。她心中的祖父就一直是个严肃的小老头，不多话，但性子刚硬。现在告诉她，祖父年轻时是万千丫环的偶像。没事穿梭于豪门里，帮人找首饰？还是少年成名，外祖是把他跟西门开做的比较，那是多少年前？
  想想，柳大人和乔爷的岁数应该也差不多吧？所以，祖父成名时，柳家还没有倒，那会他们都还是英俊的少年吧？所以祖父那会也是开封年轻一代的小偶像了吧？
  “别小看，宁娶大家婢，也不娶小户女。”黄氏嗔怪的看了青青一眼，黄氏想想看“我那时还没出嫁，有一次在手帕家里见过。那时乔爷……”
  黄氏那表情，就跟追星的少女一样。青青看看黄氏，再想想现在乔爷，她打了一个寒颤。
  “那我祖母？”青青硬着头皮说道，她对于‘秋香姐’之类的，比正版小姐还大牌的丫环向来没什么好感，再说实在有点狗血。
  “不是丫环，你祖父多么精明，怎么会跟豪门扯上关系。”柳大人给了妻子一个白眼，他自是知道，那时的闺阁小姐们都会故意找些事出来，最后让人去请乔爷过去，看他破案子。那时他也是因为这个才知道开封府有乔爷这一号。后来自是有那看不上乔爷出身的，找乔爷的麻烦，被打了脸。然后乔爷的名声，也就那么一点点的被传实了。如今想想，乔爷当初愿意帮着闺阁小姐们找首饰，也不是没利可图。
  “爷爷的案卷我还是看过一些，我走的是技术，他就是一双慧眼了。”青青想了一下，她是看过祖父的案卷的，那些案子大多都是老爷子自己看人分析出来的。而她向来懒得与人打交道，她相信的是，走过必留下痕迹。只要有痕迹，她就能抓到凶手。她觉得祖父那时与人接触，更多的是为了多看人。
  “他年轻时性子跟现在不同，早早的就把名头闯了出来。我在任上时，也请他去查过一桩旧案。那时，就觉得他与传言不同。”柳大人也点了一下头。
  想想，乔爷当初在自己任上，问清楚了案子，就出去了。七日都不见人影，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乔爷去了哪。等到第七日，乔爷就带着凶手回来了。
  一打听，乔爷隐藏身份，在附近乞讨了七日，最后确定了凶手。而那七日里，乔爷就是吃乞讨来的食物，住在破庙里，全身没一块干净的地方，任在街上住了一辈子的人，也认不出，他不是之前的那个。
  柳大人轻轻的摇摇头，他虽说不怎么喜欢乔大勇，但是他很敬重乔爷。只不过乔爷这个人，太有分寸。并不会轻易跟人套上关系！想当初的案子结了，他拿了赏和文书，他立刻就回京了。这回重遇，当初两人也算是共过事，当初见礼时，乔爷就能当成啥事也没发生，跟第一次见柳大人一般。在知道了贞娘真正的身世之后，乔爷也能装不知道，若不是青青和越文钦的婚事起变，乔爷都不会来见他。
  “我爹说，乔家只是喜欢左右逢源。”青青看懂了外祖没说出口的那种困惑。
  “别跟你爹乱学！”柳大人脸就变了，轻斥了一声。
  黄氏自己噗的笑了，丈夫跟孙女一块的样子太好笑了。
  “我觉得我爹比较好。”青青想想，“祖父二十岁就闯出了神捕的名头，那是不是我曾祖去世极早？他少年就挑起了家运？”
  “对！”柳大人笑了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，但还是摇摇头，“不要什么事都用查案子的脑子去想。”
  “只是分析！”青青摇头，乔家有乔家的规矩，比如说，乔大勇三十岁有经验了，老爷子就躲起来去做牢头了。半退不退，给儿子押阵。现在说老爷子二十岁出头，还那么高调，系列出入豪门，这些完全不是乔家的风格，再联想他与西门家老太爷，与方夫人的联系，其实是能分析出很多东西的。
  “少年成名，娶了青梅竹马，当初其实刑部和大理寺都有想过调他的，从此走向仕途也不是不可能，最终他都拒绝了，一心一意的做着他的捕头。跟你说了这么多，听明白了什么意思没？”
  “我爷爷是个很有目标的人，所以他能留下卷宗的案子，一定就是有目的的？”青青看着柳大人。
  柳大人点头：“你要多跟你爷爷学，别跟你爹学。看看他当捕头这么多年，除了让你胡闹之外，还做了什么？”
  “外公！”青青歪着脑袋看着柳大人。
  “不能说？”柳大人瞪着她。
  “是！我和爹的感情很好，他把我当成公主一样捧在手心的。”青青认真的点头，“您骂他，我会生气的。”
  “我还是不喜欢他。”柳大人愤愤的说道。
  “没事，他也不喜欢您。”青青立刻说道。
  “他敢不喜欢我？”柳大人不干了，几乎要跳起来看着青青。
  青青耸了一下肩膀，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  “好了，我想起有几本古人说探案之书，你一定喜欢。”黄氏忙拉起了青青。
  第175章 新皇更狠
  “青青，小越就忘了吧？有些事，你无论想什么法子都没有用。这是死结！”柳大人摇摇头，看他们起身了，轻轻的说道。
  聊了这么久，虽说青青什么也不说，却也不代表柳大人听不懂。青青的性子像乔爷，清冷有分寸。是那种除了自己家里人，就对自己的案子关切。而她关切的还真不是受害者，她关切的是案子本身，她只是在玩！这对她来说，只是一场，追逐的游戏。但她刚刚真的关切方家的案子，她在扣细节，她在找中间的不合理。而小越却是姓越，这个不得不让柳大人多想。
  “我想回去把爷爷的卷宗拿出来看看。”青青迟疑了一下，现在发现了漏洞，她想去看看祖父作为亲历者，会留下什么线索。她下午想想，此时她倒是觉得有漏洞才是好事。皇家仇，他们报不了，若是能找到别的参与者，小越的心里能不能好受一点？
  “青青，你在我们的心里，也比什么公主珍贵得多。你若想找个喂你吃饭的人，是很容易的。”柳大夫收回了笑容，黑着脸说道。
  “他最早照顾我时，还不爱我。”青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，牵了一下嘴角，“再说，就算是素昧平生，也是不能坐壁上观对不对？”
  “他现在忘了你！”柳大人轻轻磨了一下牙，但看青青的脸，心又软了，“这事太大，没人能管得了。”
  “是，我知道，不能把乔家和柳家牵进危险之中。”青青低下头，长长的叹息了一声。
  “不是，你是我们最后的血脉，你明白这里的含意吗？”柳大人轻轻的摇摇头，重点从来就不是自己夫妇的命，而是她自己的命！她早就不再属于她自己，而是属于柳家的。
  青青没说话，自己低头行了一礼，退了出去。现在她真的觉得好累，累得都不想再看书了，也看不进去。
  黄氏轻拍了丈夫一下“你说小越做什么？她正是难受的时候。”
  “越这样，越得说。撕撸开了，让她死心才好。”柳大人黑着脸，“现在我才知道乔爷那老小子为啥肯把青青送回来了。合着是这样？”
  “您真是，甭管那孩子是谁家的，青青早就知道，现在也不成了。您何苦呢？”黄氏摇头，表示自己的不认同。
  晚上青青被叫出来吃饭时，小紫送了一个信笺。青青看了一眼黄嬷嬷，什么时候，她可以收这个了。
  “西门大人送来的，说案子的。”黄嬷嬷低头给大家布着菜，还是三个菜，桌子不大，这样，她们三人就能亲近一点。
  青青没打开，放到一边。先接了黄嬷嬷递过来的汤，她刚刚起身，没什么胃口，捧着汤碗小口的啜饮着。
  “不关心？”柳大人瞥了一眼那牛皮的信封，脸色也不好，哪有外男这么不讲究的。
  “我只负责看现场，抓不抓得到人，怎么抓，我向来不过问。我尽了本份，剩下的就是他们的事了。”青青平板着脸，这其实也是气话，若是她与乔大勇一块办案子，她自是会关心的，生怕乔大勇抓不到，但是现在，还是算了吧，省得柳家夫妇觉得自己对西门开也不错。
  “哦，我听说已经抓到了人，而且郑家这回非常之麻烦，除了郭家母女之外，去时，郑家大老爷，就是郑博的父亲也在那儿。一块抓到。皇上非常震怒，此时让郑老太爷在家写请罪折呢！”黄氏忙说道。
  没想早上孙女出去了一趟，下午就把案子结了，而郑家首当其冲，老太爷教子无方，肯定得退。大老爷为救子，滥杀无辜死定了。而郭家母女弄不好就是帮凶，还有郑博，都只怕要重重的罚。郑家就算老根还在。颓势已定，想再翻身，至少得十年时间了。
  “很好，西门家这回也是因势利导了。”青青冷笑了一下，想到当初西门开来找自己时的衰样，显然，他们家老太爷这手玩得实在漂亮，一个郭家，生生的咬掉了郑家半壁江山了。
  “你猜的？”柳大人脸抽了一下，朝中之事，他自己回家就不想了。这是他多年的习惯，现在为了孙女，他真是多年的习惯全打破了。
  “不是，西门开有回跟我提了一句，老太爷真狠啊！”青青轻轻的摇摇头，看柳氏夫妇在看自己，忙道，“只是他自己想不通，其实就是小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。”
  “青青！”现在叹气的是黄氏了，这丫头真的太不省心了。也不知道女儿在这么大时，是不是也这样。
  “西门开皇上也不太喜欢，所以你不搭理是对的。”柳大人按了妻子一下，自己扒了一口饭，想想说道。中午时才说过，越家不成。现在说到了西门开，柳大人不得不提示了。
  青青汤喝完了，接了黄嬷嬷递过的小半碗米饭，对黄嬷嬷向外呶了一下嘴。
  黄嬷嬷也没看柳大人夫妇，放下筷子，对着三人一块行了一礼，带着人出去了。跟中午一样，她人在外头的回廊上，下人们也就退得更远了。
  “我觉得当今只怕比先皇还狠。”青青放了自己的碗，拿了黄嬷嬷刚布菜的筷子给外公、外婆夹了些菜。
  “什么意思？”柳大人不管黄嬷嬷为什么会听青青的话，他只关注青青说的话。
  “礼部黄家完了；大理寺郭家完了；都察院郑家完了；刑部西门家第三代只有西门开了；得意门生开封府铁家也完了，封了一个空头的爵位铁家退出开封回老家了。就这么几个月，朝中的变动有多么大！”青青拿起碗，自己慢慢的吃了一口，“朝中开国的几大家族还有几家？西门家想支持下去，还要向个捕头的闺女求亲；柳家只剩下我这么个外孙女撑场面！”
  柳大人沉默了，他们这段时间只是因为孙女回来了，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安慰，但是朝中的变故，他们也不是没有感觉，虽说这回倒下的除了黄家，其它的与他们不是一系，但是朝中的动作也太大了些。
  “西门家也嚣张了些！”黄氏左右看看，总得说点啥吧！
  第176章 餐桌
  “西门老大人在先皇去后一年，退出大理寺的位置。然后带着长子夫妇离开了京城，把刑部留给次子，我爷爷都觉得这一步做得极漂亮。不过您把这事儿，反过来听。五年前，大理寺、刑部都是西门家的。都察院是他师兄，郑家的。而老太爷退出来，把位置给了学生郭大人，郭大人是郑家的女婿；而那时，开封府由西门大人的学生铁大人接任了。”青青摇摇头，自己扒了一口饭。
  “所以说了，西门家嚣张了些。真的以为这些是他们家的了？”柳大人冷笑了一下，“所以树大有枯枝，第三代怎么就只有西门开了。”